钱大经工作室|Q Studio
黑衣女像
1949年
作者:苏天赐
黑衣女像
文 / 钱大经
苏天赐先生的《黑衣女像》是先生最重要的人物画作品,被当今画界推崇备至,也必将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。但此画命运坎坷,1949年画成,1966年祸起,《黑衣女像》被抄没,1979年又被从垃圾堆中寻回。
偶然的机遇,这命运的最后一节,被我无意中撞着。
1979年,我大学二年级。某日午后,阳光灿烂,我去院部办事(时院部机关在现教育学院大屋顶办公楼)。到了那里,只见人进人出,原来是在大扫除,我只得避让一旁,呆站等候。
”嘿,是美术系的吗?” 一声断喝,我抬头,只见廊下站着一位干部模样的同志,手指我身旁:“这是我们清理出来的一堆旧画,你赶快回去问问系里要不要,来个电话,不然就按垃圾处理了!”
我才发现在我的左边,冬青树下的水泥路上,一堆残破不堪的纸堆布卷。赶紧过去,掀开其中一张,呀!原来是苏先生的《黑衣女像》!那时似乎不叫这个名字,记得曾在先生家里见到过此画的黑白照片,惊异于画面美丽的形式感,先生也惋惜的告知,此画是1949年为凌环如老师(苏夫人)画的肖像,可惜后已经找不到了。
现在找到了。我有点发愣,老实讲,当时的观感真有点失望:画面通体已近棕色,颜料剥落不说,画面结构也漫漶,细细看去,画中人物的眼神竟是委屈!
“还不快去呀!”干部模样同志似不耐烦,扁着声音催促。附近有人开始冲洗路面,而焚烧垃圾的烟雾也已升起来了。
”好,好,我马上回去报告!” 我有心把画卷走,抱回系里,但干部模样同志在旁边,且那时刚过,个人不得擅自行动,凡事必先汇报组织,这是当时的铁律。我只有唯唯,卷头奔回系里,
记得当时是汇报了时任系办公室主任李国杰老师。李老师大约也是电话往还,查证核实一番。总之,隔天听说那堆残布败纸已安然送到系里,《黑衣女像》后来辗转又回到先生家中。
时隔30年了,《黑衣女像》早已入庙堂,登画册,上电视,见报端,而先生也已作古。
当年热恋中的先生画下热恋中的师母,才子美人,激情横溢,浇开中国当代油画中的奇葩一枝,也引出一段乱世佳作的传奇。
先生这幅肖像,真是天生丽质,却又红颜薄命。一画成即造批判,深藏家中也避祸不过,被打入冷宫不见天日凡十三年。及至发现,已是弃之路边,奄奄一息。真个是“零落成泥碾作尘”了。
后来读到先生写的《我的回顾》里作此画的心得,那种对艺术学问的细腻思考,对形式法则的精致推敲,然后是画面表现出来的那段千千柔情,这一切,哪经得起当年铁拳意志的风暴搓揉?!真是作孽。
去年深秋,先生画展在北京开幕,《黑衣女像》自然是供奉在美术馆圆厅当中,鲜花音乐,灯光柔和,最好的位子,最好的展示效果—这才是《黑衣女像》应有的地位。
我弯身凑前,想就近重温一下画中人手势优美的轮廓处理,同时也瞥见保安投射过来的疑戒目光。
从路边发现,到美术馆圆厅,时间走过半个甲子,光阴也才轮回了一半,感觉竟已恍如隔世了。《黑衣女像》的遭遇有如过山滑车,反映了艺坛的起伏,也见证了世间的荒谬。
想想“艺术”这个东西真是脆弱,本来是人们发自本性,纯良的爱好,不想屡被权势利用,现在又被金钱狎玩,棒杀棒杀,天上地下,艺术家的自傲与自卑,由焉而生。
《黑衣女像》已被供入殿堂,但愿她的美丽愈来愈加发散,而不是落得“宫中寂寞”。
当年的偶遇,引发这一大堆的议论,也算作是对当年那一段故事的补白吧。现在每每翻看先生画册,注视着《黑衣女像》,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日午后,大好阳光下的一声断喝:“要不要,不然就按垃圾处理了!”
2009年 6月25日
旧文重发,祭念哺我育我的恩师苏天赐先生和师母凌环如先生。此文已收入《苏天赐文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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